自2020年開始,全世界進入一場covid-19新冠肺炎大流行的風暴之中,三年多的時間,隨著最後一次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的最後一次記者會,5月初逐步解封各項限制政策,讓生活回到原先的軌道。
新冠肺炎疫情,是場大規模的流行病,以過去的說法,等同是一場「瘟疫」,瘟疫是人類自古以來的社會生活經驗中,必然存在的一個現象。
以臺灣道教與民間宗教研究見長的李豐楙教授,在新冠肺炎疫情的這幾年間,研究、爬梳瘟疫在道教歷史上的各項記載,將其整理出有系統的歷史脈絡。
東西方瘟疫與流行病
歷史上提到瘟疫史、流行病史,不可能不談到西方的「黑死病」。
在曹樹基《鼠疫:戰爭與和平》一書中引用說到:「黑死病的名稱,一般都認為來自1348年。這個名稱反映了人們對於這種可怕的疾病的恐懼,在人們的想像中:一個人騎在一匹黑馬上,一個黑色的巨人伴隨著,他的頭伸到了屋頂上面。⋯它不僅是一個胡言亂語的流浪漢或盲女人,也是一個騎著一匹黑馬的男人、一個駕著一艘三桅帆船的黑人,這個邪惡的流浪者竟然來到了村庒上,它伏在人們的背上,用一把掃帚清掃著庭院,所到之處人們紛紛死亡。」
可以見得當時的西方人對於會造成大範圍傳染死亡的疾病,感到多麼害怕與恐懼。
東方歷史中,我們則能想到「鼠疫」。中醫典籍裡形容鼠疫為「天行大頭病」,有頭面腫脹、易喘、咽喉不適口乾舌燥等症狀。「天」非僅指上天、神明,同時也有自然生態的意思,而「行」字則有流行、執行之意。
對於此類長時間,大規模的流行性疾病,儒釋道醫家都各有其說法與因應,以道家的看法來思考,在面臨劫難、困厄之際,需要有集體心靈的文化療癒,而有瘟神信仰的存在,以神話來讓民眾理解其生存危機,道教透過儀式來化災解厄,撫慰不安,無論是神話或儀式,都蘊含著很豐富的民族文化經驗、智慧與人生百態。
道教思維與大歷史角度下的瘟疫
各種史書典籍記載的流行病,大多以「疫」、「大疫」來泛指,要再深入透徹研究則還需要與醫書、道教典籍來對照而觀,從醫書記載的名稱、症狀、用藥能推論出病況;道教典籍則能反映瘟疫威脅下的集體心理需要,兩者綜合比對,以理解此「疫」的整體影響。
瘟疫的流行通常與大規模的跨區域活動有關,如戰爭侵略、商貿往來、交通頻繁。
過去瘟疫死亡人數通常會比戰爭還多,平均都是以幾百萬人起跳。而在晚近瘟疫學者曹樹基、李玉尚在《鼠疫:戰爭與和平—中國的環境與社會變遷(1230-1960)》一書中提及,對比在戰爭與和平狀態下的瘟疫情去,若是在戰爭期間好發疫情,則死亡人數更加難以計算。
道教對瘟疫的思考是相當積極的,以鬼神論的角度來看,從疫鬼轉變為五瘟神話,於宋元時期形成了神譜中的「瘟部」,統合《洞淵神咒經》的洞淵天尊等與《女青鬼律》的五瘟主(東方行瘟張元伯使者、南方行瘟劉元達使者、西方行瘟趙公明使者、北方行瘟史文業使者、中央行瘟鍾仕季使者),前者有解瘟之責,後者則為行瘟的瘟神,因此瘟部兼具有「行瘟與解瘟」性格。透過這樣的形象建立,讓民眾在面對瘟疫能有心靈依歸的指向、解決之道的引導。
另一個思考角度為醫學,有疾病,便需要有醫治解方。氣化說解釋瘟疫肆虐主因是由透過飛沫傳染,張仲景《傷寒雜病論・序》是中醫流行病紀實很重要的典籍,詳加說明其發生地點、季節、傳染情況。
送瘟儀式的集體療癒
經由道教儀式的形成,發揮出宗教本質袪毒辟邪的專長,隨著朝代變遷、社會文化與生活狀態的演變,逐步建構新的義理,提出瘟疫歲運歲炁說、不同治斷的驅除法、發展代天佐化的行動。
有了理的依據,在時疫大流行之際,會進一步順應而生出解決方式,即祈求與送行儀式的形成,如燈儀、齋醮送瘟送船儀(今燒王船),透過儀式,建立集體療癒的情境。
現今送瘟儀式以東港東隆宮溫王信仰與平安祭典最為知名,從清領之初延續至今,每三年一次的重要祭典,保有迎王、出巡、遶境、送王等儀制程序,為定期迎送代巡王爺的歷史例證。
李豐楙教授隨時間脈絡,逐一以歷史典籍為例,重新塑造瘟疫歷史與道教之間的發展關聯,並於最後總結,在漢人社會歷史中,道教面對瘟部神既尊敬又畏懼,其天行思想一再提醒著我們,人為的戰爭、生態破壞危機都會造成病毒流竄,當人沒有抗體,必然在當代發生大流行。人類面對自然必須謙虛,尊重所有生命都,記取歷史經驗裡的教訓。
在新冠疫情逐漸趨緩的後疫情時代,各種群體活動的解禁,恢復辦理許多儀式,參與人數也比過往來得多,可以見得民眾透過參加儀式祭典,能加強集體心理療傷,並帶有自我解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