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友文教基金會在東吳大學開辦「文化、藝術與環境人文講座」邁入第六學期,持續廣邀各界名師為學子們帶來多元領域的主題分享。董事長唐松章先生也親臨致詞本學期首場講座,鼓勵學生能多兼備專業領域以外的軟知識,豐富生命的視野,把握每一次和大師學習的機會,不隨意缺席課程。
本次邀請清華大學李家維教授主講,李教授專精細胞生物學、演化學研究,更是位喜愛蒐藏化石、陶器、佛像等古文物的「蒐藏癖」,對於這些文物背後包羅萬象的故事更有深入研究,今天將帶我們一探五千年歷史的鑲嵌工藝技術,如何展現在工藝品與現代科技之上。
從人的本質探究與藝術間的連結
「人」這個物種30萬年前從非洲原野崛起,就分子細胞和基因序列層次來看,和其他生物並沒有太大的差異。那麼「人」有什麼獨特明確的特質,來表現出我們的不一樣?
首先是「殺戮、兇殘」,是人類原始的本質,從人類誕生之初到現在並沒有太多的改變,如同現在歐洲大陸正在上演的烏俄戰爭。
第二個是「冒險」,這項特質,在大約一萬五千年前,帶領著人類從起源地非洲到南美洲最南端,完成生命史上最偉大的征程。
最後兩點,則是今天的講座主題「藝術」與「科技」。藝術的創作與享受、和偉大的科技發展,在其他物種是看不到的。接下來的講座便要從「綠松石」和「半導體」兩者來看看工藝技術發展之美。
綠松石,一種帶著清透碧綠色的漂亮石頭,自幾千年前至今廣被喜愛沒有改變,琢磨綠松石需要有精細的工藝手法,才能廣泛應用到各種藝術品上;另一方面,單以科學技術發展來看,最顛峰之一的技術,便是現今半導體晶圓產業,台灣在這方面擁有世界級的地位,全世界50%以上的半導體零件皆是台灣生產製造。
追溯早期藝術創作品的起源-繪畫與雕刻
回到關於藝術本質,李家維教授準備多張古文物照片,一一道來其中的歷史故事與技藝工法,首先來談,從哪裡可看到人類最早期的藝術創作品?
2018年9月的《Nature》雜誌刊登了一張聲稱是最早用蠟筆畫的一幅畫,根據考究是七萬三千年前在南非原野洞穴撿到的石頭,上面看得出有幾道赭紅色的線條塗鴉。
《科學人》雜誌在2020年6月專題「第一幅壁畫有故事」,則提到考古學家在印尼蘇拉威西島發現四萬三千多年前洞穴壁畫,從畫中可以看到有角的牛、動物頭人身一群狩獵小人,可算是人類最古老的敘事性藝術和超自然思維的圖像紀錄。
教授有位朋友自稱是四千多年前青海甘肅齊家文化的傳人,變賣家產收藏許多齊家文化的古物,其中最讓教授讚嘆的蒐藏品是一個在烏龜腹甲上的連環畫像,在腹甲的左右兩邊創作出關於狩獵的動態故事,是將雕刻品變成故事的精彩案例。
人類藝術創作無論是繪畫或雕刻,從簡單到敘事性,都有著很清楚的脈絡發展。談到雕刻,在教授任職自然科學博物館期間,對於「良渚文化」的文物展印象最為深刻。五千年前在中國江南一帶的良褚文化,被公認擁有最高的工藝藝術成就,在還沒有金屬出現的時代,玉-是很堅硬漂亮的石頭,也是當時工藝品最主要的元素,齊家文化把繁複的技藝,轉換成內斂低調的藝術品,做出用以崇敬鬼神祭拜文物,令人讚賞。
李家維教授接著說到,他特別喜歡蒐藏古老的化石、動植物標本的自然物標本,有一次在朋友眾多的收藏品中,看到一片長度約10公分的象牙,象牙上頭雕刻出樹葉枝條與一朵花,是四千年前的齊家文化的產物。讓他眼睛為之一亮的原因是,大多藝術創作都是以人與動物為主題,而植物是被忽略的部分,能看到植物雕刻作品是非常特殊的。教授也稱這個作品為「中華第一花」,更言道,如果今天發生了意外,只能帶走一樣蒐藏品,這片象牙雕刻是首選,可見其珍貴之處。
綠松石與青銅器相輔相成的錯金銀工藝
綠松石屬磷酸鹽礦物,帶有不同程度的藍綠色澤,從考古文物中發現,世界各地的文化遺址都有使用綠松石製作物品的工藝,得以證明綠松石廣受喜愛。
青銅則為金屬的一種,主要是中國西北、甘肅一帶的文化產物,由工匠將純化的銅、鉛、錫依特定比例結合,產生新的青銅合金,不同的比例組合,會影響軟硬度,展現不一樣的特色。
要了解綠松石工藝,李家維教授首先從青銅匕首談起。
齊家文化是最早接觸青銅技藝的族群,以青銅為主體鑲嵌一片片打磨好的綠松石裝飾,製作出人臉造型的手握匕首。為了要鑲嵌漂亮的綠松石,更在四千年前就有了製作溝槽的技法,精湛細密的工藝,表現出對綠松石珍愛的程度。在中國中原的大汶口文化出土的骨彫上就有鑲嵌綠松石,也因此以有紀錄可考的證明,中國最早出現綠松石鑲嵌技術五千年前。
公元一千三百多年的古埃及文化圖坦卡門面具也鑲嵌著綠松石作為裝飾,由此可知,綠松石的美麗,不受文化與地域限制,從印加文化、中南美洲、中國文化到埃及文化都能看到綠松石的美麗的蹤影,而各地區產出的綠松石所呈現的藍綠色彩又各有差異,顯示出不一樣的美感。
青銅器主要盛行於夏商周時期,雖然不是中國人發明的,但卻是在中華文化將其鑄造工藝發揚光大,達到巔峰。會在青銅器本體上雕刻出溝槽將黃金、白銀鑲嵌進去,以細絲來勾勒出篆文和各種圖案的線條細節,稱作「錯金銀」工藝,展現細膩的作工。而漂亮的綠松石則會以片狀或是砂粒狀的鑲嵌方式點綴色彩和錯金銀共同呈現。
李家維教授娓娓道來兩千五百年前各種青銅工藝品,如馬車配備、各項食器、酒壺、高腳盤、行酒令、油燈、祭祀禮器、王公貴族服飾的腰帶等,剖析工藝技法外,從這些文物上的雕刻主題展現當時的禮儀和生活樣貌,並講解用品的使用方式了解古老的智慧。
從青銅器工藝發展到半導體產業發展
漢代之後,工藝發展來到另一個轉變—陶器與瓷器的出現。黏土經過高溫燒製後成型,並產生草木灰的礦物質元素,落在陶器上便有光亮的表面效果,也就是「釉」的開端,在燒製陶器的過程,可自帶本質釉料,工藝比青銅器容易,方便大量普及,因此在陶器和瓷器有進一步發展之後,昂貴的青銅器與複雜的工藝技術就慢慢的衰落下來。
以青銅器為大宗,到鐵器、陶器,李家維教快速濃縮中華文化源遠流長的鑲嵌工藝技術歷史,「鑲嵌」這門工藝技術在人類歷史已存在三千多年,無論在東西方都發展得非常好,除了中華文化外,在雅典博物館、敘利亞大馬士革,也都可以看到曾經發展的足跡。
而現今台灣最重要的半導體代工技術業,也和「鑲嵌工藝」脫離不了關係。
半導體製程(Damascene process)是在矽晶、晶圓上腐蝕出溝槽,再鑲進僅有奈米粗細的導電銅線,因而讓複雜的線路、精密的演算作業和執行多層次的程序在小晶片上即可完成,台灣的半導體晶圓製作技術,傳承古代錯金銀工藝的細膩,獨步全球,是現代科技發展不可或缺的一環。
走向世界,才能創造更輝煌的時代
最後的交流時間,教授也提到過去台灣有著最高比例的留學生在美國奮鬥,因為環境的窮困與艱難,反而磨鍊出他們最堅毅的求學態度,追求著世界最尖端的知識,不斷突破學術研究的輝煌成就,也才帶領台灣社會走向現在的發展現況。
現在的年輕人若缺乏對未來的抱負,就算能躋身半導體產業研究室的一員,如果沒有和世界人才交流,蓄積能量,那麼我們將無法儲備創造下一個輝煌年代的力度。
唐松章董事長也以自身工作經歷鼓勵學生,要多到世界各地看看,了解各國的文化風情樣貌、參加當地學校的課程、和不同的人工作,才能擁有更宏觀豐富的視野。